2012年4月17日 星期二


沒有在「做作品」的藝術家是否仍能算是藝術家?

這個提問是在某次閒聊中產生的,當時的我快速的給予了肯定的答覆,那個肯定的理由在於;假使這些藝術家作為一種身份認同,並非在於其產品,而是在於社會認定。同時藝術家總是在做些「什麼」,只是那可能不太像是作品罷了。而假使這樣的藝術家其實不佔少數,那麼未來的藝術史書寫必然會創造一套論述去將這些不做作品的藝術家歸檔。

然而這個論調當然是草率的,今天的談話中這個問題又在次現身,CC給予直接性的否定(沒有在做作品的藝術家,必定很快就會失去其藝術家身份)。L也同樣持否定立場(事實上,這樣的藝術家並不多,而那些不做作品的藝術家大多是「轉行」了)。W則提到了關於藝術家的自我認同的問題,藝術家如何認定自己是一個藝術家?或更狹窄的說:當代藝術創作者。假使「當代藝術創作者」是一種可被認同的身份,那麼在某人「成為」當代藝術創作者之前,必然已經存在了一個關於當代藝術創作者的「格式」,或即便這格式是被想像出來的,但也僅有在朝向這個想象的現實化的路途上,一個人得以成為當代藝術創作者(或至少可以如此自我認定)。於此,這個「自我認同」首先便離不開藝術圈與其機制,僅有透過藝術圈與藝術機制所形構的想像,才可能使得一個人得以產生那個愿景,進而有實踐的可能性。

但在我後續的思考中,「自我認同」假使必然與對於當代藝術的想象不可切割,那意味著當代藝術創作總是可被想像的,然而當一個創作行動的結果已經可被想像的時候,是否已經產生了問題?這意味著「當代藝術」具備某種格式,僅有透過「符合」這個格式,藝術實踐才可被辨識(認同)為當代藝術,那麼當代藝術的創造性與可能性則必然因此大幅度地受限,而這不正是現今台灣當代藝術的寫照?

今日的談話中的另一條軸線,在於當代藝術的格式到底是什麼?是否存在?首先不可諱言的,如今要成為一個成功的當代藝術創作者,其必需經過的階段似乎是固定的(學院/獎項/大型展演/國際展演)。這是一條眾所皆知的「邁向當代藝術之路」,然而假使這便是我們對於成為一個當代藝術創作者的唯一想象,那麼「體制外」還是可能的嗎?然而假使這個「成功之路」與藝術體制的關係是如此緊密,那麼為什麼反抗或繞道的行動幾乎看不到?還是這個「努力下去,你也可以」的口號確實的有效的收買了所有的年輕創作者?似乎不可能,假使以H為例,在其行動中我們確實可以察覺對於這個可見體制的質疑,然而以H為例的話,便可發現當H將立場轉向對此體制質疑時,她選擇了一個外部(相對於藝術圈的)的角度,於此即便其質疑是有參考價值的,卻不構成一個「藝術問題」。因此這個質疑變成一個「理髮師對廚師的質疑」,當然不會使廚師產生多少反思空間。於此我們似乎可以發現外部批評這種策略對於「藝術圈」是無效的。那麼體制內部的批評呢?是否有可能存在一個身為藝術家,卻不必屈服于那種格式的可能性?我們花了不少時間想例子,卻沒能想到幾個,即便有,也通常要馬很當代,要馬很不藝術。遊走於藝術體制之間卻不受其歸訓,似乎是每個創作者都想要的,但成功的案例,似乎沒有看到太多。

同時,這個「當代藝術與否」的問題,首先當然必然的與藝術圈本身的態度相關,當一個作品的狀態具備可看性(或某種品質)但卻不那麼符合藝術圈對於「當代藝術」的想象時,這類的作品往往會快速的被視為「文創」,而從藝術中除名。類似的邏輯在當代繪畫與插畫之間的區辨上頗為鮮明,值得強調的是,「插畫」即便本身並不具負面意涵,但在關乎繪畫創作的討論中硬要堅持「很像插畫」不負面也頗為逞強,「插畫」如果能視為一種對當代繪畫創作的負面批評,主要的效果在於否任此作品的藝術性與當代性,也就是這作品顯示了「技藝」但卻不「藝術」,在此,企圖區分菁英與大眾/高尚與庸俗的語意,是看得到的。換言之,以插畫與當代繪畫之間的糾葛,我們已經可以看見一種藝術圈的「藝術正確」,這「藝術正確」正如同R的感性體制那樣區分出作品的「當代與否」或「藝術與否」,而不在此感性分配邏輯內的創作,則必須從新主體化,才可能進入藝術圈的可見/可感範疇。在此,我們可以模擬出藝術圈的狹隘性。但另一方面,將相近「觀看價值」的物件作品味分類,然後將某些拱為「當代藝術新典範」某些列為「庸俗粗鄙的文創產業」,似乎也是一個過快的批評,事實上,其中的評判標準也並不僅只有「藝術正確/品味」單一標準,而另一個參照標準似乎會是藝術家的能動性與變形能力,換言之:創造力。也是在「創造力」的這個端點上,某些非藝術的物件會在特定的時刻成為暫時性的藝術品,並且生產一批W所說的「暫時性的藝術家」。

在此,我似乎談了太多關於今天討論的「心得整理」,卻忘了堆砌我真正的提問:到底有沒有可能在這個圈子裡,卻不照著圈子的規則玩?如果可以,有誰辦到了?我心中確實有些理想名單,但在今日的討論中,若將在場的人所知的資訊攤平出來,似乎這些「理想名單」實際上並不那麼「理想」。這讓我開始懷疑,我所企圖找到的那條路,是可能的嗎?還是只可能是想象的呢?A會說:去想象那不可想像者吧!


我還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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